且恁麼過 文／中台女眾佛教學院研究所一年級　見莊法師 　　課堂中，師兄弟分享彼此的心得。 　　輪到見莊，只想到藥山惟儼禪師的法語：「跛跛挈挈，百醜千拙，且恁麼過。」多年前，聽聞到這句法語，就在心中這麼放著。這些年來，在心緒不平時，總會想起藥山禪師的法語。這句法語一現前，好似生出一股力量，心中的波動自然平息下來。 　　大凡修行人，對於「善」與「惡」的尺度通常比一般人來得嚴緊些。初初開始修行時，卻總是檢討別人多些，反省自己少些，常常一把戒尺障在眼前，度量著他人的行止。眼見、耳聞、口說、意想都是人我是非，本欲修道卻反而與道相違，顛顛倒倒的結果必然是自尋苦惱。當心中的稜角愈是尖銳，碰觸到的痛楚也就愈是刻骨，然而，煩惱既然是自找的，也唯有自己才能化解。後來，慢慢地了解到：跛跛挈挈的原因不在於他人的對待、處事、侮蔑、侵奪……，而是自己的分別、執著，以及對於因果的不能深心諦信。 不識因果，炎炎心火難息 　　《達磨二入四行觀》當中提到：「修道行人，若受苦時，當自念言：我往昔無數劫中，棄本從末，流浪諸有。多起冤憎，違害無限。今雖無犯，是我宿殃，惡業果熟。非天非人，所能見與。甘心甘受，都無冤訴。」累世以來的恩恩怨怨早已算不清楚誰欠誰多一些，只有在業緣現前的時候甘心甘受，才能儘早了卻生生世世以來的牽扯糾纏。然而，就這一句「甘心甘受」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眼下所現前的一切好好壞壞，必然是因為曾經做過的善善惡惡。自作自受，是因果定則，沒有人能避得過，躲得掉。唯有真正了達因緣果報，才能在面對一切「不合理」的時候，忍心不動。 　　《大智度論》當中有一段深透的開示：「宿業因緣故，閉在十二入無明黑闇獄中，所有知見，皆是虛妄。聞般若波羅蜜，少得氣味，深念薩婆若，我當云何於此六情獄得出，如諸佛聖人。」明白地指陳世情和染執的困縛和虛妄。我們終日困在我見、我思、我愛、我厭的牢獄中，繼續不斷地打造未來生生世世的牢籠。生命中的境遇順順逆逆，牽纏著一顆心起起伏伏。對於外境的試鍊，即便忍下身口的回報，卻難忍自心的波濤洶湧。一人獨處時，思緒總還是在過去和未來之間，千迴百轉。晝有想，夜有夢，日日夜夜就是如此不斷地念念遷流。對於修行人來說，最大的痛苦，莫過於難息的炎炎心火。從最初的處處檢點他人，逐漸依循大和尚的教導而反躬內省，這條心路始終跛躓而行，因為，愈是內觀自省，愈是清楚自己的不堪和顛倒。 識得萬法虛妄，不受火獄之苦 　　憨山大師曾開示：「炎炎火宅中，一片清涼地。」這片清涼地雖然就在火焚之處，要能受用本具的無上清涼，卻不是易事。雖然知道歇心即是菩提，卻難作主，只因，自心的百醜千拙。然而，延燒的火勢雖然熾盛，終是生滅。所謂「釜底抽薪」，只要除去助燃的一切因和緣，火，不滅而滅。佛法就是幫助我們除去「煩惱薪」的方法，雖然有八萬四千種滅火的方法，精髓同是一個「心」字。認得自己的本心，識得萬法的虛妄，就可以不受火獄之苦，就可以常住清涼地。 　　「跛跛挈挈，百醜千拙，且恁麼過。」無論境風狂，或是心火焚，且恁麼過。任妄心生滅，任真心自在。二六時中堅住正念，作自己的主人。這是大和尚最大的恩德，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們最上乘的佛法，而報答師恩的方法，就是如是行持。 【公案】 定州柏巖明哲禪師， 嘗見藥山和尚看經， 因語之曰：「和尚莫猱人好。」 藥山置書云：「日頭早晚也。」 師云：「正當午也。」 藥山云：「猶有文采在。」 師云：「某甲無亦無。」 藥山云：「老兄好聰明。」 師云：「某甲只恁麼，和尚作麼生？」 藥山云：「跛跛挈挈，百醜千拙，且恁麼過時。」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──出自《景德傳燈錄》卷七 編按／猱：音ㄋㄠ′，戲弄紛擾之意。